從乞丐趕神公看台灣神廟      謝慶輝   7/20/2001

看了最近非常暢銷的『台灣論』這本漫畫書的人可能還記得最後一章裡描述桃園神社本來是奉祀戰死的日本軍人,然而在國民黨政府執政期間,這個廟不但被改名為桃園忠烈祠,而且拜的竟然是一百八十度的改變,變成是在奉祀抗日游擊隊陣亡的「外省兵」。不僅是『乞丐趕廟公』,真可以用『乞丐趕神公』來形容了。在台灣,甚至在亞洲,廟被別種神明佔去是相當普遍的,原先被拜的神遲早總會有被趕出廟外的命運,當然這些日本神也不必太介意了。

中國明朝末期,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的一位名將,原被伺奉在澎湖馬公的施琅將軍廟,今天已經被天仙府大帝佔去了。台南市開元寺本來的三世諸神(迦葉佛,釋迦牟尼及彌勒)已經被釋迦牟尼獨佔去了。彰化市的六將爺(大爺,二爺,牛爺,馬爺,柳爺及鎖爺)的彩鳳庵已經被觀音拿去了。台南市的住世祖師的夫人住的西德堂被釋迦拿去了。高雄縣茄萣鄉的帝君三民主的碧蓮寺也被釋迦拿去了。澎湖馬公的提標祖的廟被天上聖母(媽祖)拿去了。台北縣八里鄉的南嶽聖佛公的南嶽聖侯廟已經被關聖帝君(關公)拿去了。彰化永靖恩烈祠,新竹安南宮的主神亦都被換掉了。最有趣的是新竹縣香山鄉的南靈宮本來的神主有應公,因為不肯讓祂的廟被五位王爺及一位將軍拿去,結果發生打鬥,最後經由觀音菩薩出面調解,有應公到底是有求必應,同意把自己的廟與別神共享,這個廟就是出名的南鯤魚身。其實釋迦牟尼,觀音菩薩,關聖帝君及天上聖母等這幾位出名的神根本不必要再去侵佔別位神的廟宇,因為在台灣內政部登記有案的廟宇當中,這幾位神已經有非常多的廟了。你知道最多廟的神是那幾位嗎?最多廟的前四名是王爺,觀音菩薩,媽祖及釋迦牟尼。王爺至少有七百座廟左右。神真的會佔據別位神的廟嗎?當然不會。可憐的神失去了祂的廟完全是由拜祂的人操作決定的。拜神的人比被拜的神還有權力。

我若說有一位神叫做「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宏仁普濟福佑群生誠孚天后」,封號長達二十字之多,你可能猜不出這位就是在台灣,人人都知道的媽祖婆。又稱天上聖母,天后,天妃,馬祖,媽祖,祖媽,湄洲媽,銀同媽,溫陵媽,太平媽,船頭媽,班鳩媽,紅面媽祖,烏面媽祖,鎮殿媽,二媽,副二媽,三媽,副三媽,四媽,五媽,六媽及榙郊媽等等。媽祖婆的封號為什麼這麼長呢?原來是中國皇帝加封給她的。真是政治與宗教互相尊封,共治天下,合欺百姓,分享其利。當然也有神仙的封號被取消的。有一位神格相當高的「大聖祖高上大道金闕玄元天皇大帝」道家之始祖,傳說亦轉化成佛教之教主的「太上玄元皇帝」,被武則天取消了祂的封號。這位就是玄元皇帝,玄玄皇帝,太上道祖,三清道祖,道德天尊,無極老祖,無極至尊,無極聖祖,大道之主宰,萬教之主,春秋戰國的老子,安居在逍遙無極天的「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李老君。

讓我再舉一個例子,你知道玄天上帝是誰嗎?又稱小上帝,上帝公,上帝爺,帝爺,玄武帝,真武帝,真武大帝,玄天大帝,北極大帝,開天大帝,開天仙帝,開天炎帝,開天真帝,元武帝,真如大師,元帝,元天上帝,北極佑聖真君,北極聖神君。聽說齊天大聖,猴齊天孫悟空,看守「南天門」。這位玄天上帝職守「北天門」,法力高強,是通天教主的弟弟,是屠宰業者奉祀的守護神。殺豬的人有一位玄天上帝可拜,捕魚(討海)的人拜的神可多了。我猜想大概是因為海的面積太大了,任何神的神威都沒有能力關照這麼大的海面,只好依靠許多位不同的神來保佑漁民了。這些神至少有媽祖婆,水仙尊王,七夫人,黃元帥,水平天王,萬軍主帥等神。(從『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這一句話看起來,佛教的菩薩幾乎都是泥土或是木頭作的,在海上也需要媽祖婆的保庇的了。)

提到職業界拜的神明,有些職業比較幸運,有他們專門的守護神。譬如理髮業有中國唐朝時代的呂洞賓(又稱孚佑帝君,純陽真人,妙道天尊,文尼真佛,文尼真君,純陽祖師,純陽夫子,純陽大仙,呂仙,仙公)。商人則有中國三國時代出世的關羽(聽說已經升為玉皇上帝。神號特別多,除了關公以外還有關聖帝君,文衡聖帝,文衡聖君,關帝爺,帝爺公,恩主公,帝君爺,聖帝君,武聖,武聖人,武聖帝君,文龍山西夫子,護法爺,伽藍神,蓋天古佛,崇聖真君,協天大帝,三界伏魔大帝,羽漢天尊,武安尊王,漢壽亭侯,關夫人,關壯繆等等)。據說關羽曾經渡過賣豆腐的生涯,因此亦成為豆腐店的守護神。金銀業者奉祀七寶尊王,泥水匠有芋葉祖師,土木工人有巧聖先師,南管音樂有孟府郎君,鐵工匠有爐公,北管及戲班有西泰王爺(唐明皇),作田人有五谷神農大帝,甚至學生亦有文昌帝君可求。(像我這種從事電腦職業的人,不知道應該選那一個出名的人來當做神拜?)不過有些保護神的確是過份慈悲到過份荒唐了。假如有人想當小偷,希望盜案成功,你知道應該拜那一位神嗎?這個人最好先拜一拜石府將軍。誰是石府將軍呢?祂是鼎鼎有名的石頭公。假如有人想打麻將,賭博贏錢,想要買lotto中獎,賭股票賺錢,你知道這些人應該拜那一位神嗎?拜石頭公以外還可以拜一位更出名的神,那就是台灣廟宇第二多的觀音菩薩。尤其是嘉義縣竹崎鄉,龍山巖的觀音佛祖,能讓賭徒贏錢,讓為非作歹的人免除災禍。(千萬不要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你的賭友,不然會害死觀音佛祖的。因為你們一些賭友都去拜這位觀音佛祖,祂可不 知道要幫助那一位賭贏了。)       

台灣人奉祀的神明將近一千個,這要比猶太人只有一位或是比耶穌教的三位一體幸運多了。(上帝、聖靈是人造的抽象名詞,無體。耶穌是人,一體。上帝、聖靈、耶穌三位一體。這個理論好像還有些道理。)你拜你的,我拜我的,你的很聖,我的很靈,互不侵犯,相安無事。可是神明一多也帶來了一些小麻煩,(單單王爺就有三百六十個。)而且很多神明有十幾個不同的封號,是很容易認錯神的。最簡單的例子是黑面將軍及黑面祖師這兩位不相同的神。有一個臉不是黑的,你知道嗎?黑面將軍的臉並不黑,黑面祖師的面才是黑的。另外一個例子是「真人先師」,這個封號可以運用在任何一位神明身上。那一位神明不是真人?(神大多數都是人變的,真的是人!)那一位神明不是先師?(先死,先逝,先屍!)到底誰才是真人先師呢?原來真人先師是醫藥界所奉祀的保生大帝。是一位相當好用的神明,在台灣約有兩百間供奉保生大帝的廟。保生大帝若換成「包生大帝」是馬上會『漏氣』的。是馬上會被認出來是個騙信徒的神的。醫藥業拜的保生大帝的廟這麼多,難到台灣的醫術還不夠可靠,需要依賴保生大帝這位神來幫忙嗎?

西方人的神話及宗教信仰裡有許多神,這些神的父親不是人,而是母親跟上帝懷孕的產品。台灣人拜的神當中也有不少神,祂們的父親也不是人(當然也不是西方人的上帝)。比較出名的有媽祖婆,保生大帝及李老君。媽祖婆的母親是中國宋朝時代,福建的一個女人,夜間做夢,吃了一粒神給的藥丸,因此懷孕生了媽祖。保生大帝的母親也是中國宋朝時代,福建的一個女人,夜間做夢,吞食了白龜,因此懷孕生了吳真人這位保生大帝 。老子的母親是中國春秋時代楚國,河南省鹿邑人,『日精入口,吞而有孕』,懷孕了七十二年才生了老子。按照幾千年前的記載,耶穌及老子的父親都不是人。耶穌的父親是上帝,老子的父親是日精。耶穌活了三十三歲,死後復活,老子活了兩百歲,世人未見其死。怪不得祂們兩人都是重量級的神仙。(或是重量級的私生子?)單單第一世紀,西方的歷史(故事)就提到十幾個人,是他們的母親跟上帝懷孕而生的,但是找凡人生孩子並不是西方的上帝的專利。我們小時候都非常害怕的雷公也娶了一個凡人,她的名字叫做秀文英。稱為雷母,閃那婆,閃電婆。而且生了雷子。聽說雷公的眼睛視力不好,將好人壞人一律擊斃,幸好娶來的閃那婆有個照妖鏡,先照準壞人,雷公才對準目標轟擊。連神都需要靠凡人的幫忙,會不會祂們的神威也是凡人給祂們的?

不同職業的人找不同的神明來幫忙,相反的,有些神明亦有祂們特別的嗜好。讓我舉兩個非常離譜的神明來做例子。首先是武德英侯這位神。我想這一位神在美國一定不流行的。這位元帥活著的時候曾經是一位小偷,有一次做案的時候,因為一隻狗一直對著他叫,害他被捉。他發誓一旦變做神,一定要用狗肉當祭品。這位神的功力不論有多麼高強,我想在疼愛貓狗的美國,一定是興不起來的。反過來說,嘉義縣六腳鄉的狗可要特別小心,因為那裡有兩座廟是拜祠這位恨狗入骨的武德英侯。(聽說中國的廣東人愛吃狗肉,等到中國跟台灣有正常的外交關係以後,中國的廣東人假如移民到六腳鄉來,不但可以得到神的保庇而且又有香肉可吃。)第二個例子是司命真君這位神。司命真君這位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玉皇太帝的第三公子,特別喜歡看女神。天堂裡諸神抱怨一大堆。正好因為早期的台灣女人都利用灶旁洗澡,上帝給了祂的兒子一個最喜愛的官職,派司命真君為灶神,可以觀賞女人裸體。拜灶神的男主人若知道這個底細,不知道心裡會多麼難過呀!

聖子耶穌及文衡聖帝關羽本來都是人,死後被奉祀為神來保庇活著的世人,這種由人變做神的宗教思想已經相當迷信,你可知道台灣的廟宇裡面奉拜的神,有些不是由人變做神,而是由牛,狗,貓,虎,兔,猴,龜,蛇等動物變做神的。嘉義縣太保鄉有一座牛神廟,連蔣經國都去過。(他應該去豬神廟才對,可惜台灣還沒有豬神廟。豬稠公卻是非常多。)雲林縣北港有一座拜的是狗(義犬將軍)。宜蘭縣頭城的鎮天神宮是一隻山貓的。你可能聽過土地公所騎的虎爺,石頭公旁邊有猴將軍及兔將軍做配神。你一定不會想到有四五百座廟宇的屠宰業者祀奉的玄天大帝,竟然是龜蛇。

奉人為神值得好疑,奉其他動物為神值得好玩,奉下面這些為神應該是值得好笑了;石頭(石頭公),城牆(城隍爺),馬桶(註生娘娘),廁所(紫衣菩薩),大樹(樹德尊王),小木塊(三侯公),豬稠公,牛稠公。既然動物,植物,人造物都可以是神,難以暸解的自然物更可以是神了;日(太陽菩薩),月(太陰菩薩),南方六顆星(南斗星君),北斗七星(七星娘娘),風(風神爺),水(水德聖君),火(火德聖君),雷(雷公伯,雷神爺)。好疑、好玩、好笑是太輕鬆了。嚴格的問,『到什麼時候,我們才不再迷信呢?』